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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晚将近十一点的九中,教学楼灯火通明。

    老师正改着卷,学生们小脑袋一个个,凑在讲桌前翘首以盼。

    数理化小考呢。

    “阿雅!”

    后头有人叫,阿雅回头,是孙清梦,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清梦,怎么了?”少女脸上轻轻浅浅笑颜未收。

    “阿雅!快跟我走!”孙清梦不管不顾,拽过阿雅细细手臂,牵她奔出教室,飞掠廊道。

    “你爸爸出事了!”

    孙清梦感觉手心里的手瞬间冰凉了。

    正奔下阶,阿雅一个趔趄,险险将头磕上扶栏。

    孙清梦欸了一声,忙扶住她,也来不及说话,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,半牵半拽,把她扶出校门,上了车。

    开车是简轩仪。

    阿雅跌进车座里,脑子懵懵怔怔,眼前发黑晕,一口气缓不过来,天旋地转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······怎么回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“还不知道具体情况。但你别怕,阿雅,席家私人医院全港榜首的,······他们还在手术中。”

    少女冷汗细细密密浮上了额头,面色冷白,孙清梦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,借她一方肩靠,抽了纸巾一下一下给她擦。

    手术?!爹地是受重伤了,还是······

    她抓住孙清梦的手,手指细细的,连同唇,在颤,嗫嚅想问,唇却抖得磕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    “阿雅,何叔叔吉人天相,一定没事的,”孙清梦眼泪吓得直掉,紧紧拥住她。

    “别吓我,你人好冰。”

    简轩仪抬头,后视镜里孙清梦满面泪痕,她怀中的何阿雅三魂失两,惨白如霜。

    皱眉,想着刚才简老头那通语焉不详的电话,心里烦。但两个女孩眼下没主心骨,怎么着他也得定住了。也开口劝慰:“阿雅,医院那边还未传来不好的消息,是最好的消息。”

    阿雅走失了半天的细细一口气,终于捡回,眼泪簌簌,“谢、谢谢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简轩仪抿唇,脚下用力加大马速。

    阿雅觉得风里都是血腥气。

    明明爹地早晨还那么慈爱温柔,同她告别,要她好好考的······

    一路冷灯如银烛,阿雅一颗心割开两半,七上八下,未知路尽头是吉是凶。

    风灌入缝,她略略清醒,回魂两分,苍白指尖紧紧攥住爹地刚给她求的红绳。

    观音大士,大慈大悲。

    请保佑爹地,爹地一定要无事。阿雅目光空洞,在心里默念。

    ......**......

    席家私人医院内重重封控。

    简轩仪手里举着电话打给自家老头,得了消息,带着两个女孩匆匆穿过医院走廊,按下电梯。

    电梯一路上行,阿雅许是难忍冷气,狠狠一战栗。

    双门打开,她竟有些不敢出这电梯。

    她好怕······

    清梦扶住了她,给她支撑,她反握清梦的手,紧紧。

    穿过廊,简轩仪疾步直奔向廊尽头找自家老头。阿雅跟在后头,心急,廊两侧站着肃穆的黑西装保镖们,她无暇害怕。

    抬头,廊尽头的门梁上,“手术中”三个字,惨凌凌。

    “老头,席叔怎么样了?”简轩仪目光探向手术室,试图越过门见里中情况,席叔受伤可从来不会对外说,怎么回事?

    “还有何阿雅她爸,到底怎么了啊?你们火拼了?”

    简霆云抹了额上一把薄汗,没空理儿子。手握住手机,想到刚才里头打来的电话,斟酌两下朝那纤瘦的一道身影,开口。

    “何小姐是不是?”

    阿雅忙点头。

    “今日三方交火,各有伤亡......警方情形较惨重,圣玛丽医院人手不足。席先生吩咐把何sir送来这边救治。何sir身中三枪,但送来医院时还有残存意识。”

    三枪?阿雅懵住。

    爹地有多痛啊······?

    简霆云顿了顿,看她面色不好,怕她担心:“席先生调了神经科专家来坐镇,全港经验最老,顶级团队在里头全力救治,何小姐不用惊。”

    阿雅听不进了,小脸惨白得吓人。

    先前和金属帮交战那一枪爹地养了很久的,如今下雨天肩胛还要发痛。

    等爹地好起来,她一定要劝爹地调内部文职,钱再少也无所谓的,千万别再涉这种险了,她只求爹地平安······

    小脑袋垂着,漉漉瞳仁泛起晶莹波光,小小身子微微抖了起来。

    有什么砸在地上,似珠,莹白的。

    清梦心疼不已,圈着她坐下。

    椅子冰冷温度蛰得她一颤,小脸旋即抖进清梦颈间。细细碎碎哭声压抑着发出,荡在长廊,猫似的,隐隐柔柔,压着万般心疼,哭得在场的人心肝一颤。

    简霆云转身不忍卒听。

    他们这样的人,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日子,吃枪子是家常便饭,哪怕下一秒在街头被一枪毙命也未可知。他有儿子,也怕将来有这种场景,所以远学不来城哥那样。他豁不出去。

    只悄悄地,把自家儿子叫到边上。

    简霆云看着比自己高了的儿子,声音压低到两人才能听见。

    “你席叔无大事,何sir一枪穿胸过,但他身手好,闪身躲了要害。你也知,取子弹做缝合是他家常菜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何阿雅的老爸打的?”

    “恩。不过你席叔讲明不追究。何sir中了三枪,你席叔有疑。”

    简霆云讳莫如深,眼神扫过椅上那个女孩,收回同儿子对视。

    “素来帮里事阿爸都不叫你卷入,你左叔陪在里头,阿威也去料理别的事,知晓你们三个相熟,所以这次无奈情急。轩仪,这事你不好对外说,尤其本家那边。”

    简轩仪皱眉,点头,收了平时的轻狂少年样,认认真真。

    “事关席叔和O记,新闻情态敏感,我明分寸。”

    “你席叔手术估计快结束,何sir难点,”简霆云看表,瞥了眼窗外浓卷沉云,“太晚了,你先送你条女回家去,我在这里陪何小姐就行。”

    ......**.......

    手术室里。

    男人半躺在推床上,侧边手术灯照亮他半张脸,精致绝伦,线条冷厉。薄唇因失血微泛了霜白,但依然是颠倒众生的清隽俊逸。

    只一双淡漠琥珀色眼瞳,沉沉地,一错不错,冷睨着前头的手术台。

    挺迫人的。

    在场的医生护士额背都泛起细密的汗,不敢掉以轻心。

    男人身上虚拢着条纹病号服,精壮胸膛叫纱布紧裹一圈。麻药未过,他坐得斜斜,占足风流。

    没扎针的那只手搭在推床一侧,精致的指骨一下一下,轻轻敲着,伴随记秒哒声,恍如死神,敲击炸弹倒计时。

    何敬国可不能死。

    死了,她要恨他。

    况且,何敬国身体里那颗子弹承载了万千疑点,他要亲眼确认。

    左龙外头穿着无菌服,站在他身侧,手里握着三个试剂瓶。

    一室静谧,隐隐萧杀。

    终于,哒地轻轻一声,那颗子弹被神经专家从碎得一塌糊涂的颅骨中取出,小心装入瓶内。

    左龙取了来,四个小瓶,落在他掌心。

    子弹泡在水中,刚取出来的那颗还将水染得有些橘红。

    只一眼,一锤定音。

    他似笑非笑,声音却戾了,吩咐:“叫阿威不用审了,溺了扔回港口那。用海草勾缠,办干净。ICAC那边漏个风去。”

    左龙低头应声,走至角落掏出卫星手机。

    半天后,人回来了,恭声说已经办好,阿威那块审出了一两句端倪,左龙在他耳边低声复述。

    席城身形未动,面上是没表情了,凝着不远处的手术台。

    那里,血浸了一块又一块的纱布,在手术台边铺着,看着凶险。

    躺在手术台上的那张脸四四方方,刚毅周正,真是奇了,怎地生得出那么文秀的女孩儿?

    眉细细,脸小小,哪哪都纤弱清婉。那抹腰,他用手丈量过,若用丝绸勾勒,足以教整个香江的男人血脉偾张......那张嘴,香、软,怯怯的,却也烈,一口咬在他臂上,霎时见血。

    血,永远让男人兴奋啊······同为男人,何敬国怎么就不懂这道理?

    投入O记不算,还牵涉了内地势力,父女两个都挺会给人惊喜。

    可惜何敬国有眼如盲,如今引狼入室······